难以忘怀的乡村记忆 陕西民俗中的节庆元素

“春种一粒粟，秋收万颗子。”“春生夏长，秋收冬藏”。秋分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，昼夜平分，秋高气爽，既是秋收、秋耕、秋种的重要时节，也是稻谷飘香、蟹肥菊黄、踏秋赏景的大好时节。

自2018年起，我国将每年农历秋分设立为“中国农民丰收节” 。今年9月23日，农历八月十四，秋分时节，我国将举办首届“中国农民丰收节” 庆典活动，陕西杨凌作为分会场之一，届时将举行一系列隆重热烈的庆祝活动。

五谷丰登，百姓欢庆，史书早有记载。由于十里乡俗不同，在三秦大地，关中平原过忙罢、陕北高原扭秧歌、汉中吃糍粑、商洛喝烧酒，庆祝丰收的民俗也是源远流长，形成了独特的节庆文化，融入在历史的长河中，成为难以忘怀的乡村记忆。

关中“过忙罢”的记忆

“粮入仓，过忙罢。娘望女，女看娘。好吃好喝摆满炕，庆祝丰收好时光。”尽管时间过了38年，可当肖杨得知我国将设立“中国农民丰收节”的消息，他不由得联想起孩童时代在关中农村庆丰收过忙罢的美好时光……

今年55岁的肖杨，在西安一家文化单位从事编辑工作，他出生在陕西关中平原一个小村庄， 3岁时随父母到新疆工作生活。1973年，他随父母返回老家阳坡村，直到1980年，父母落实政策，他们一家才告别生活了7年的小村庄。

据肖杨回忆说，他14岁时，到了暑假、寒假，就参加生产队的劳动，锄地、浇水、拾棉花、捡麦穗、挣工分，成了半劳力，每天挣五个工分，每个工分4角5分，这在当时都是不少的收入。那时，每年最盼望的事就是过大年和过忙罢，能穿新衣服，能吃好东西，还能听戏看电影。由于他家所在的阳坡村地处西安、咸阳、渭南三地交界，位于关中平原的渭河南岸，每年“三夏”过后，粮食归仓，玉米等播种完毕，以各村组（时称“生产大队、生产小队”）为顺序，从农历六七月份开始走亲戚、摆酒席、演戏看电影庆丰收。

“过忙罢”那天，他的姨姨、姑姑带着表弟表妹提着蛋蛋馍或油饼、点心、烟酒等礼物前来祝贺。当天一大早，妈妈就早早起来打扫庭院，把家里拾掇的干干净净，然后，开始切菜做肉臊子，准备晌午饭。等客人陆续来了，父亲陪着端茶递烟，客人坐下后，所谈内容，大多是当年粮食的收成，各村各队的工分的分值多少，再就是家长里短的闲话。到了上午10点半吃响午饭，把自家擀的手工面下在大锅里，用罩滤捞上来，调上辣子、酱醋，大人小孩或围在小桌旁，或圪蹴在院子里，只听“吸溜吸溜”的吃面声响成一片。

吃过晌午饭后，大人下棋、打扑克、喝茶聊天，孩子们到晒麦场玩游戏捉迷藏、学骑自行车，一心等着吃下午饭。下午饭才是过忙罢的重点，日子过得再难再苦，主家也要排队购买2斤猪肉，做臊子、做蒸碗，让客人喝一瓶秦川大曲，抽上一盒“金丝猴”烟。家庭比较富裕的人家讲究排场，七个碟子八个碗再加一个丸子汤，有鸡有鱼有肉，在那个缺少油水的特殊年代，其丰盛程度仅次于过年，令人垂涎，令人期盼。

据记者了解，过忙罢又叫“忙罢会”是关中地区流行的一种庆祝丰收的民俗。夏收秋播告一段落之后，各村组相继举办此会。一般从农历六月初开始，一直要延续到农历七八月间。过会期间，家家户户都有至亲好友来作客，姑娘女婿更是不可少的。客来后，互相问候，交流生产经验。有些村子，还请放映队放电影、请“戏班子”唱戏。这既是庆丰收的节庆礼仪，也是关中平原农民节的一个雏形。

陕北高原载歌载舞庆丰收

“九月里呀九重阳。秋呀秋收忙，谷子那个糜子呀铺上场……快铺好来快打场呵，你看那谷穗多么长，比起了那个往年实在强。”这首久唱不衰的陕北民歌《丰收》，唱出了农民丰收的喜悦景象。

陕北的秋收季节是从农历九月开始，也就是当地人所说的霜降前后挥镰收割。庄稼收割后，用人扛、牲口驮、农用三轮拉运到场上开始碾压。陕北的打谷场大多都选在离家较近的山峁或者土塬上，为的就是扬场时地势高风力大。秋收时，陕北的汉子婆姨们把谷子、高粱或豆类铺在场上，晾晒上一二天，翻晾几遍，然后随着庄稼把式 “得儿驾”一声吆喝，牛或马拉着碌碡开始绕着场院转起了圈圈，主人也没有闲着，用木叉翻挑谷子，用连枷捶打豆荚……经过几个小时用连枷打、碌碡辗、车轱辘压，谷壳豆荚分离开来，用木叉、木锨把豆荚、豆杆、谷穗挑到一边，再用扫帚将上面的豆荚或谷壳掠过。稍事休息后，那几个圪蹴在场畔上，坐在碌碡上的老汉后生，放下烟袋、茶碗，勒紧裤带，扎起马步，用木锨、簸箕迎风扬场，婆姨、娃娃则将未碾压的谷穗、豆荚送入风车，只听“刷刷刷”一阵响动，一大堆豆荚、谷子、泥土搅和在一起的混杂物，顷刻间变成了金灿灿的小米和黄的黑的豆子。

据陕西省民俗学会荣誉会长、陕西省著名人物档案协会副会长梁荫先生介绍说，陕北老乡把收获的粮食晾晒后，颗粒入仓。这时陕北高原的气候逐渐变冷，忙活了一年的庄稼人按捺不住丰收后喜悦的心情，开始杀猪宰羊“扭秧歌，庆丰收”。陕北庆丰收一般从秋分开始，到中秋节形成高潮，扭秧歌唱大戏，吃炉馍（陕北月饼）吃羊肉喝米酒，水果则以大枣苹果葡萄为主，一闹就是一个通宵……

汉中吃糍粑商洛喝烧酒

每逢秋分，地处秦岭以南、汉江流域的安康、汉中地区既是收获的季节，也是播种的季节，秋玉米、晚稻、红薯等农作物刚刚收完，家家户户的玉米被剥开一串串挂在墙上，呈现出一派喜庆的景象，由于地理位置、气候等特殊条件，在汉中平原、安康盆地，农民已经开始耕耘土地播种油菜，为来年的收获做充足的准备。

对此，陕西青年文化学者、陕南民俗文化研究专家、影视导演陈非说，尽管地处陕南，但是十里乡俗不同。比如在汉中地区大多数村民以种水稻为生，“插秧子喝酒，打谷子吃肉”，这是安康、汉中一些村民的传统习俗。在每年插秧子和打谷子时，主家都要以酒肉招待帮工的人。因这里的农民喜欢在插秧、打谷时互相帮忙，如谁家水田先空，就给谁家先插，谁家稻子先黄，就给谁家先打；所以主家总是把饭菜搞好，以酒肉款待来感谢帮忙的人。久而久之，便形成了今天栽秧和打谷时酒肉招待的风俗。而到了农历九月九，农家庆丰收吃糍粑，老人则登高望远，舒展情怀。

除此之外，以前在汉中宁强、镇巴苗族居住区，每逢秋分来临，他们有“跳月”的风俗，用来庆祝收获的季节。同时，农村青年男女利用“跳月”这一风俗来寻找心上人，这样一直持续到中秋夜放河灯，将灯放到河中，让灯顺流而下，据说这样可以帮助人们实现自己美好的心愿。

到了秋分时节，商洛山区农民种植的玉米喜获丰收，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做烧酒，俗称“苞谷烧”， 女人在家酿酒，男人到山里采摘蘑菇、松子、黄皮梨、板栗等准备秋季的美食季。村里的青壮年白天翻地准备播种小麦，晚上搭台唱戏庆祝丰收，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，五谷丰登，这样一直持续到中秋节，不管是在外工作的、经商的、还是外出打工的人都得回来，全家吃上一顿团圆饭。

保护农耕文化传承发展

“听说今年农历秋分将成为我国第一个‘中国农民丰收节’，尽管我是一个进城务工人员。但是我还是感到非常高兴，我们农民终于有了自己的节日。”来自宝鸡农村61岁的王师傅和妻子在西安一工地当门卫5年多时间，秋收后他们刚回到西安。王师傅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，过去是“面朝黄土背朝天”，被人称作“稼娃”。如今，随着社会发展进步，农民收入增加，城乡差别缩小，和城里人没有多大差异。他说：“中国农民丰收节的设立，让我们当农民的感到欣慰，有了一种成就感和自豪感。”

陈非认为，每年秋分，气候凉爽，硕果累累，是一年中乡村最美好的季节，也是农民一年中最期待的时节，将这个日子设定为农民丰收节，有利于美丽乡村建设，有利于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，使整个社会对农民农村农业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：“走进乡村，不忘乡愁。”

“社鼓敲时聚庭槐，神盘分肉巧安排。今番喜庆丰年景，醉倒翁媪笑颜开。”这是宋代诗人对“秋社节”的生动描写。据梁荫先生介绍，我国古代的丰收节又称秋社节，始于汉代，兴盛于唐宋，后世在立秋后第五个戊日，约新谷登场的八月，是为秋社。旧时过秋社节，有钱人家大摆宴席，招待亲朋好友，达官贵人，挂灯笼耍狮子玩社火，庆祝丰收。普通老百姓，虽然没有那么大的排场，但也要置办瓜果食品好饭好菜庆贺一番。

对于即将到来的“中国农民丰收节”，梁荫深有感触地说，我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，农业是国民经济发展的基础，古人云“仓廪实而知礼节”，由此可见农业的重要性，但是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，粮食连年丰收，城市居民尤其是年轻人对传统农耕文化认识淡漠，所以设立“中国农民丰收节”，让人们尊重农民的劳动，关心农业的生产发展，继承传统文化、寻找归属，这很有必要非常及时。记者 杨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