渭南市铁路自立中学 李西展
在我们关中方言中，“蛮”是旧时对从南面秦岭山中逃难到关中生活的“外地人”的一种蔑称。甚至有时不叫人的名字，直呼“山蛮子”，这类人一般来说粗陋，没文化，见识浅，有时还不讲理，但在我的故乡有个我们孩子称做“蛮”爷爷的人却是例外的，可以说他是我做人的楷模，是我的启蒙老师。
旧社会“蛮”爷爷从小跟母亲从洛南逃难来到我的关中故乡，母亲被财主打死后，本地的一个人称老刘的老汉“拾”了这个娃，后来老刘得伤寒病死了，“蛮”爷爷当时才9岁，便给故乡的另一财主去做童工。财主经常拳打脚踢，受尽了人间的苦难。“蛮”爷爷的右脸从小长了一个瘤子，这瘤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发大了，后来竟有“馒头”一般大，而且这瘤子把嘴已压迫的歪到了一边，那脸怪难看的，我们有时干脆暗中称他为“丑”爷爷。
新中国成立后，分了财主的田地，“蛮”爷爷落户到我的故乡。他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，给队里干活经常是去得最早，回家最晚，还常常不要工分，成了队里的积极分子。后来入了党，当上了“贫协”，又上了“扫盲班”识得一些字，有了点文化。我们小孩经常无意中给猪割草玩耍时破坏队里的庄稼——在黄豆地里乱滚，有一次，竟被“蛮”爷爷发现了。他严厉地批评我们说：“社员们的血汗你们几个就这样不知珍惜！”接着没收了我们的草笼，还让队长给我们开“批斗会”。那时，我们真羞得想“顶爬钻了地”，也给父母把人丢尽了，我们三四个恨“蛮”爷爷的“残忍无情”，便决计要“报复”他一回。
机会终于来了，队里安排“蛮”爷爷管理苹果园。苹果快成熟了，我们几个“淘气鬼”趁“蛮”爷爷正在吃饭的当儿，偷偷溜进苹果园，饱餐一顿后，还把那些“青苹果”糟蹋得满地都是。“蛮”爷爷还给园里种了几株晚西瓜，我们几个竟把未成熟的西瓜个个踩破，然后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。晚上我们几个到临村去看电影，正看在兴头上时，那张“丑脸”闪到我们面前，“走，到公社去！这几个娃子把队里的财物糟蹋得说不成啦！”我们几个被叫到公社，第二天校长又在校会上点名批评了我们，不但没报复“蛮”爷爷，还导致了更大的耻辱。
“蛮”爷爷就是这样，对损害集体利益的事，不管是何人，只要你撞到他的“高压线上”，绝不姑息迁就。可是，我们孩子犯了错，他最讲道理，批评归批评，却从来不打骂我们。他外表虽丑，但心灵最美，他其实不是“蛮”爷爷，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美爷爷、好爷爷。在我童年的记忆中，这位“蛮”爷爷对集体的事认真负责的精神，对我们的严格管教等，使我真正懂得了做人的道理，懂得了做事要有认真负责的态度，懂得了怎样珍爱劳动果实，这些都让我受用终生，他真正是我做人的一面镜子，是我人生路上的启蒙老师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