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城上刀山：跳跃在刀尖上的绝活

本报记者程瑾

提起“澄城老哥”，人们脑海中蹦出来的大多都是正直朴实、善良敦厚这类字眼。可当我们走进澄城县堡城村，从以往的影像资料以及艺人们的口中了解了“上刀山”表演，才遇见“澄城老哥”强悍、威严、粗犷豪迈的另一面。

“上刀山”是堡城村世代相传的民间绝技，一般在正月表演。时间不巧，我们不能现场感受表演时候的惊心动魄。幸而影像资料完整，隔着屏幕，依然能领略到这令人提心吊胆又忍不住拍手叫好的民间绝技。

二十多米的高杆梯，一根插满锋利的钢刀做成的木梯上，六名勇士在刀与刀之间钻身而过，表演者赤足裸掌，手脚并用，沿着刀刃徐徐而上，攀爬至顶峰后，勇士们或者倒立杆顶表演侧身摘星、猴子望月，或者单臂溜梢棍表演倒身钻席筒等险技绝活，惊险刺激，观众的神魂随着摇荡，被眼前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，屏气敛息。

“我们村的这个‘上刀山’活动创建于1933年，是由村民焦刘宝、焦彩茂二位老人创建。他们认为民间杂技‘扶老杆’单杆表演单调、不刺激，便想改进。恰逢堡城村焦彩茂老人六十大寿，几位老人在饭菜还没上来之前，用筷子捆扎试制，结果试验成功，1934年正月廿三，正好是堡城村庙会，堡城村第一次扶起了史无前例的双杆‘刀山’，一直传承至今。当时表演这个也是为了振村威，到现在已经是第九届了。一代更比一代强，一代更比一代险。”澄城“上刀山”表演特技的省级传承人焦忙栓介绍道。

当地人用107字形象概括了这个“振村威”的绝技：

砂瓢为基，高至二十余米，仰而望之，如摩云天，摇摇曳曳，取其悬；二十四把铡刀如刀剑为丛，寒气逼人，取其险；表演者涂红脸，扎红巾，着红衣红鞋，取其悍；刀山构件纯以碌砖、石杆、木椽、麻绳为之，取其古朴；通体饰之以柏枝之绿、灯笼之红、彩旗之飞动、铃铛之脆响，取其绚烂。

说到澄城“上刀山”的特点，焦忙栓用“高、悬、利、奇、险”五个字来形容，高是指刀山直刺天空，悬是因为“刀山”的底座并没有埋入地下，只是在地上放两个碌碡，碌碡上扣两口砂锅，却要承受两吨之重，“刀山”上有双十字木椽，架于高空，看着悬而又悬。利是指刀锋韧利，明光闪闪，24把铡刀都是开过刃的真刀。奇是指双杆用铡刀刃相连，比独杆难度大得多。险则是指表演者从铡刀空间中钻穿而上，还要表演各种惊险工作，非等闲之辈能及。

如果说“上刀山”是耀武扬威的竞技赛，那么绑扎“刀山”展示的就是智慧和技艺。

“表演‘上刀山’最重要一个步骤就是制作‘刀山’，因为‘刀山’高二十多米，一定要确保安全、牢固。制作‘刀山’有很多讲究，首先不能见阳光。以前‘刀山’都是本村人晚上点着篝火制作的，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做好，避免外村人偷学技艺。女性也不能在场，据说不吉利，可能也是怕女子偷学，将技艺流出。绑扎‘刀山’时常要忙活一个通宵，但大家伙却干得很起劲。”焦忙栓介绍道。

在堡城村，“上刀山”表演的前一天，全村人必须到村头的九郎庙去祭拜风神，祈祷表演的时候天朗气清，不刮风。不仅要祭风神，在表演之前，还要祭杆，要感告神灵，祈求表演时一切顺利。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迷信，但对于堡城人来说，这是他们表达虔诚之心、祈求平安的重要仪式。

“上刀山”表演已经成为堡城村的一个鲜明标签，2009年，这项特技也被列入陕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因为表演过于惊险，这个活动大多参与者都是年轻人，然而随着近年来的外出务工热潮，村里的青壮年越来越少，这项传统的绝活也面临着传承的困局。

“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有两个，第一是绑扎‘刀山’的那些老艺人，这些人年龄最小的都有60多岁了，如果再不培养一些年轻人，绑扎‘刀山’的这个技艺就有可能面临失传，另外一个就是‘上刀山’的表演者，这需要的是年轻人，但村里年轻人都出去了，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凑到一起，另外，随着物价的上涨，以前表演一次‘上刀山’购买器具需要三五千元，而现在举办一次‘上刀山’表演购买器具服装等物品则需要数万元，资金缺乏导致‘上刀山’表演不能经常举办。最近的一次表演已是去年正月，表演资金都是村民自筹出来的。”说到传承问题，焦忙栓皱起了眉头。

尽管对“上刀山”的未来发展感到担忧，但焦忙栓并没有放弃努力，为了让后人了解这一技艺，去年表演前，他们找了专业的摄影人员对所有的流程、工序进行拍摄，从前一天晚上的制作“刀山”开始，一直到第二天的“上刀山”表演，都被制作成了影像资料，以供后人学习。

我们认为，任何一种文化都存在着变迁与传承的问题，澄城“上刀山”表演技艺也不例外，作为一种历史艺术的遗留，它总是在时间的过程中慢慢“流变”，又总是在流变的过程中呈现“对立共生”的现象，其后经历漫长的“文化变迁”才形成今天的形态，但是当传统与现代，乡村与都市、农业与工业等社会结构的二元特征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时，要继续存在发展，“上刀山”就不得不极力吸收新的元素，不断丰富表演内容，并且寻找更广阔的展示舞台，让艺人们在绝技的展示中获得更多的实惠。大概唯有这样，这项技艺绝活才可能得以长久延续。

采访末了的时候，焦忙栓告诉我们，当地人用这样一副对联形容“上刀山”技艺：

刀锋锐利吹发即断谁敢试，山势巍峨高耸入云欲刺天，刀光直射云霄外，箭树高悬日月边。

我们希望，这个民间绝活能够从时间的流逝选择更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，让更多人看到这个乡野里的绝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