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闻见闻：没有“家”的除夕夜

中新社石家庄1月27日电题：没有“家”的除夕夜

中新社记者肖光明王天译

除夕夜的河北石家庄，因政府在市区二环内禁放烟花爆竹，失去喧嚣的城市少了些年味儿。

梁美霞细细地切好一把韭菜，望向窗外。路旁大红灯笼的柔光下，车辆疾驰，行者寥寥。

已是晚上6点多，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尚未开始，各种祝贺新年的广告已让荧屏热闹非凡。张文贵调低了音量，将四盘凉菜摆上桌。

这是夫妻二人在石家庄度过的第二个春节。

在此之前，他们已在距石家庄160余公里的河北邯郸市一起生活了20多年。丈夫上班，妻子经商，唯一的儿子在大学毕业后到医院入职，一切都在生活的轨道里按部就班。

变化始于2013年。那一年，邯郸民间资本中悄悄兴起“集资风”，一直在做实体经营的梁美霞也很快被这能让人一夜暴富的“资本运作”吸引，放弃了原有的生意。

在将自己多年积攒的几百万元(人民币)投进去后，不堪暴利诱惑的梁美霞开始瞄向身边的亲朋好友，“从别人那以每个月2分的利息借钱，然后以每个月4分的利息放出去，‘集资’100万元，自己一个月就可以从中赚取两万元。”

两年的时间里，梁美霞赚取了数百万元的利润，借款和放贷额也从最初的十几万元飙升至动辄上千万元。《上海证券报》报道称，2014年，中国人民银行天津分行课题组成员叶丽娟在邯郸调研时曾表示，邯郸全市民间融资规模约在500亿元至600亿元左右，并发出“民间融资无序扩张存在隐忧”的警告。

2015年，邯郸市的民间融资轰然崩盘，其中一名集资方带着梁美霞的2300多万元“失踪”了。一夜之间，梁美霞从千万富翁变成了欠下1332万元债务的“负翁”。随后一个多月的时间，她和丈夫张文贵名下的豪车、房产全部被抵押、拍卖，即便如此，仍欠下931万元。

“那段时间，我真想一死了之。”梁美霞说，她愧对于亲朋好友，更对不起家人。

为偿还巨额债务，没有选择逃避，梁美霞只身来到石家庄打工，儿子也从医院辞职前往北京，只有张文贵坚守在邯郸的工作岗位上，一家人就此分开。

又是一年春节时，这个已经没有了“家”的一家人再次犯了难。一番商议后，还是把“家”定在了梁美霞在石家庄只有30多平方米的出租房内。

狭小的房间因极少的家具而显得空空的。张文贵一面擀着饺子皮，一面算着2016年的收入：这一年，石家庄楼市大好，梁美霞销售提成约27万元，自己的工资也有所调整，收入近7万元，儿子在北京收入14万元，一家人共还外债35万元。而这一年，一家人只在一起团聚了13天。“不少了，挺知足。省下些钱，再慢慢给孩子攒房款。”

对于剩下的欠款，梁美霞坦言，她根本没有能力如数偿还，她梦想着有一天能找回自己“失踪”的巨款，回到以前的生活。“在这之前，我会努力活着。”

春节联欢晚会的第一首歌曲唱完，楼道里才响起儿子熟悉的脚步声。一直在侧耳倾听的梁美霞抢上一步，早早打开了房门。

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，清冷的屋内腾起一股氤氲，香气弥漫开来，“好香！开饭喽。”张文贵喊着，笑得像个孩子。